说学
敎[1],有见母平声、见母去声两读。学,有匣母入声、匣母去声两读。文献中,“敎”“学”二字常混,如《尚书·洛诰》“乃女其悉自敎功”,《尚书·大传》作“乃女其悉自学功”。《国语·晋语九》:“顺德以学子,择言以敎子,择师保以相子。”韦昭注:“学,敎也。”《礼记·文王世子》:“凡学世子及学士,必时。”郑玄注:“学,敎也。”文献中与之相关的还有“敩”字(匣母去声),如《尚书·盘庚上》“盘庚敩于民”,《尚书·说命下》“敩学半”,此二例中“敩”有“敎”或“使……学”义。《说文·敎部》以“学”为“敩”之省:“敩,觉悟也。从敎从冂,冂,尚蒙也。臼声。学,篆文敩省。”又于“敎”云:“敎,上所施下所效也。从攴从孝。‘’古文敎,‘’亦古文敎。”陈梦兮(2016)对“敎”“学”二字有所探讨,但把“学”字“一字兼有正反两义的现象”归结为个别书写者的习惯,似有不妥。那么,“敎”“学”“敩”究竟是何关系?有必要做一探讨。
一、已有研究
赵诚(1991)213认为“学”字在甲骨文中兼有“敎”“学”二义。到周代,其“敎”义一方面仍写作“学”,另一方面已逐步从“学”中分化出“敩”字。甲骨文中另有“、”二体,周代金文作“、”,分别与《说文》“敎”字小篆和古文构形相同,但从用法而言却仍有一定距离[2]。到后来,从“学”中分化出的“敩”才写作“敎”,分化轨迹如图1所示:
图1
显然,赵氏认为“学”兼有“学”“敎”二义;至周代,“敎”义渐用分化字“敩”记录。《说文》“敎”之小篆“”及古文“”“”跟、只是同形字。后来“敩”写作“敎”。赵先生的观点与《说文·敎部》“学”为“敩”之省不同。
张亚初(2014)论述了“敎”“敩”与“学”。“敎”字初文作、,均从攴,含施敎(上所施)、受敎(下所效)二义,卜辞用动词“上所施”义。“敩”不是“学”,而是“敎”的后起异体字。《说文》以“敎”“敩”为二字、以“学”为“敩”之省,都不对。《金文编》以“敩”“学”为一字,亦非。“敩”是施敎于学生,所以训“觉悟”,也就是“敎”字之义。又说“学”是自学,而“敩”是敎人学[3]。可见,张先生认为“敩”记录“敎”的施敎义,“学”则是受敎。
《甲骨文字诂林》(于省吾 1996)3262-3263“学”下姚孝遂按语云:“敎人者谓之敩,受敎者亦谓之敩。据甲骨文,不仅、敎、学、敩同字,而且其最初之形体为‘爻’。”其演化轨迹如图2所示:
图2
可见,姚氏认为“敩”是施受同词,“、敎、学、敩”同字,均源自“爻”。以上三家,均为古文字大家,但观点各不相同,且不乏矛盾之处。三家观点如表1所示:
表1赵诚张亚初姚孝遂“学”施受同词,有“敎”“学”二义;至周代“敎”义分化出“敩”字[4],该字后写作“敎”。“敎”施受同词,有“施敎”“受敎”二义,卜辞中用“上所施”义。“敩”为“敎”之后起异体字。“学”是自学,受敎。“敩”施受同词,“、敎、学、敩”同字,均源自“爻”。
由表1可见,赵氏与《说文·敎部》“学”为“敩”之省的观点不同;赵氏“敎”“敩”关系与张氏相反;姚氏则从源流角度以“同字”关系处理“敎”“敩”“学”。那么事实究竟如何?如果说“敩”“敎”是异体字,该如何解释它们读音上的不同?
二、字形辨析
要解决问题,需从字形出发。我们先从甲骨文看二字形体(刘钊 2014)204:
敎:合10合合合合合合合5617
学:A.合952正合花东336合8304合从爻从宀,或从爻省[5]。
B.合合3511合花东181花东450从从爻从宀,或从爻省,或作廾。
C.花东473从从爻。
它们的区别非常明显,“敎”有“攴”“子”无“宀”,“学”有“宀”无“攴”“子”。“攴”,突出其施敎义[6]。“宀”,突出其场所义。甲骨文无“敩”字。
再看金文字体(董莲池 2011)[7]:
敎:散氏盘·西周晚期·集成[8]秦景公石磬·通鉴郑大子之孙与兵壶器·春秋·古二十四235页郑大子之孙与兵壶器·春秋·古二十四236页蔡侯产剑·战国早期·集成王何戈·战国·集成宜安戈·战国·文物94.4燕侯载器·战国·集成
敩:大盂鼎·西周早期·05.2837令鼎·西周早期·05.2803沈子它簋盖·西周早期·08.4330静簋·西周中期·08.4273师簋·西周晚期·[9]伯农鼎02816[10]罗儿匜·影汇1266
下一篇:没有了